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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夜归人-诗、诗人余秀华、和余秀华-20200712

杨皓宇 |

流云易散。

我这里的天一定与你的天空相连

映着我倒影的流水一定与你的河流贯通

只有欢乐和哀戚归于个人

怀抱不能翻译的方言

能够盯着你看就是快乐

仿佛垂下去的果实凝视大地

现在,还不能把一颗果实的核说出来

如同神谕,如同箴言

我相信走到你面前的人是光芒的

包括我

包括我的口无遮拦和小小的嫉妒心

当然还有我易喜易愁的孩子气

Hallo各位小耳朵们大家晚上好,我是你们的张羽弦,欢迎每周日晚准时来到羽弦的都市夜归人,带你“看清这世界,找灵魂那团火”。因为昨天和思怡主播调班的缘故,这两天的都市夜归人羽弦给大家连播了小专题,和你聊聊诗、诗人余秀华、和余秀华。

余秀华是中国当代一个患有脑瘫的农村诗人,刚才给你们分享的那首诗就是我十分喜欢的一首她的《晚秋》。钟爱读余秀华,她的每一首诗都从土地里长出来,却用了土中最甘冽的泉的滋养,简单质朴,却直击灵魂。那些最直白纯真的情感,浓烈的压迫,使人不由得、从大脑到每一个神经末梢,都融进这样的感触里去了。

《诗刊》编辑刘年评价余秀华说:“她的诗,放在中国女诗人的诗歌中,就像把杀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闺秀里一样醒目—别人都穿戴整齐、涂着脂粉、喷着香水,白纸黑字,闻不出一点汗味,唯独她烟熏火燎、泥沙俱下,字与字之间,还有明显的血污。”

昨天我和你们说,余秀华的诗之所以那么肆意的生长着,那么刻骨铭心的痛,又那么生机勃勃的热烈的期待着,和她的生活经历是分不开关系的。脑瘫但没有放弃过学习的她读过很多书,她读巴尔扎克、读尼采、读《浮生六记》,对文学的敏感性使得她的思想和灵魂早早的脱离了那个破旧的故乡村落,在外游荡着找不到归宿。不仅如此,余秀华的婚姻更是不幸福的。那么多年来,她和她的丈夫之间没有爱,更不用提理解、包容、平等。直到她写出那首遭到很多解读和非议的:《我养的狗,名叫小巫》

我跛出院子的时候,它跟着

我们走过菜园,走过田埂,向北,去外婆家

我跌倒在田沟里,它摇着尾巴

我伸手过去,它把我手上的血舔干净

他喝醉了酒,他说在北京有一个女人

比我好看。没有活路的时候,他们就去跳舞

他喜欢跳舞的女人

喜欢看她们的屁股摇来摇去

他说,她们会叫床,声音好听。不像我一声不吭

还总是蒙着脸

我一声不吭地吃饭

喊小巫,小巫,把一些肉块丢给它

它摇着尾巴,快乐地叫着

他揪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磕的时候

小巫不停地摇着尾巴

对于一个不怕疼的人,他无能为力

我们走到了外婆屋后

才想起,她已经死去多年

一首诗,表达了太多太多。对不幸的痛诉,对生活的隐忍,对爱任然留有的那份小心翼翼的憧憬。

后来,余秀华一直公开在网上发表激烈的言辞,她控诉男权,认为世界上没有任何男人配的上女人。她写性欲,写情爱,写爱的死去活来,写放手的痛彻心骨。她被很多人批判,说她不过是三流的农村女人、说她写非法的黄色作品、说她的诗不过是词语的拼凑,并没有深刻的内涵,读后给人的感觉不是情绪的饱满,而是压抑的缺失。

是的,我得承认,这些对她过激言辞的否定,对她诗句的批判都是对的。可是很少有人去想在这背后的原因——激烈的言辞是由于她从未幸福过的生活、是上天让她出生即残疾的命运;她写性欲、写情爱,是因为对于她来说,爱、性,是她一辈子也尝不到,无能为力的事情,她宁愿自己是个肆意浪荡的女人,宁愿被爱折磨着死去活来,也受够了这生活的苦;作品的内涵要在体验的生活中才得以凝练,她终究是那个乡村的,只能从书里看看世界的女人;那些压抑的缺失,正是她将她缺失的人生,那样干瘪的弱小的人生,一笔一笔啼血地刻进书里。

那天,我看完了导演袁俭为余秀华拍的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

这个片名也是余秀华第一本诗集的名字。看过这部片子开头一分钟,你就会知道这个片名取得有多么合适。

当我看到镜头给到在田间小路上蹒跚而行的余秀华时,先是一阵心酸,等到听清她在念诗的时候,我脑袋一下子就懵了。

依然是力量感。比第一次读她诗时所感受到的还要强烈。心脏在瞬间紧缩,那感觉就是被击中。

摇摇晃晃的余秀华,借着诗歌,竟变得神圣而有力。

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当心灵发出呼唤的时候,诗歌以赤子的姿势到来,不过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动的时候,它充当了一根拐杖。”

对于余秀华来说,诗歌是拐杖;对于我们这些读者来说,诗歌则像是一个猫眼,让我们得以窥见余秀华生活的一角。

纪录片则让余秀华变得更清晰更真实了。

诗里的余秀华和生活中的余秀华,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

我们看到余秀华写爱写疼痛写孤独,却不清楚她自己经历着怎样的人生。

《摇摇晃晃的人间》将余秀华放在了观众的面前。

很多观众会提出这样的质疑:

镜头下的她是完全真实的吗?

纪录片会不会带着导演的感情色彩呢?

我倒觉得不必在乎这些。

谁是完全真实的呢?朋友圈里的你,真实吗?

你看到的余秀华是什么样子,她对于你来说就是什么样子。

在纪录片里,导演范俭没有把重点放在余秀华的诗上。写诗、成名、领奖……这些事情对于余秀华来说当然重要,但都不如一件事重要:

婚姻。

或者说是“爱”。

在不到一个半小时的片子里,导演用了最大的篇幅记录了一件事:余秀华和丈夫离婚。

她为什么要离婚?因为没有感情。

看了纪录片我们知道,余秀华十九岁的时候就嫁给了大她十多岁的丈夫尹世平,并且是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过了快二十年,她从没有爱过身边的这个男人。哪怕两人的儿子都已经读完了大学,但她始终得不到她想要的爱情。

尹世平不懂余秀华。尹世平不懂诗,也不懂爱。他更不懂余秀华所承受的痛苦,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对于他来说,生活就是吃饭睡觉,年纪大了之后,连性都变得不再重要。

而余秀华追求的太多。她渴望表达,渴望被理解,更渴望被爱。

所以无所谓钱、无所谓家庭、无所谓名誉,她坚持要离婚。

母亲认为自己的家应该完整,余秀华却觉得因为这段婚姻自己变得更加残缺。

告别这段持续了二十年的无爱婚姻,是余秀华一生与命运抗争的集中表现。

这种与命运抗争的力量感,对现实的挣扎的痛苦,对获得自由重新去爱的渴望,充盈在余秀华的每一句诗里。

我得承认,我今天给你们分享的余秀华的诗,她就是表面上那个痛并爱的情爱的模样。没有家国情怀高尚的视角,我不能因为她是残疾就刻意的褒义她的诗句,去追捧她的词章和深奥。但这不能阻挡我想带你们一起体会那样的震颤。

人们常说“本我”、“自我”、“超我”,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用于形容余秀华的词—— “野我”。野性的野。

她的“野我”不需要保持,也不需要超越,更不会被自己否定。

她就是她,野生的她、原始的她、痛苦的她、快乐的她、毫无顾忌的她、深陷孤独的她。

她是诗人余秀华、农民余秀华、女人余秀华。她更只是余秀华。

余秀华是与生俱来的。

她的诗没有繁复的技巧,也没有高妙的意象。

有评论家说余秀华不是什么好诗人,因为她用的技巧太简单,用的意象太通俗。

我不懂诗歌理论,但我读余秀华的诗,会被打动到。

不晓得这种打动是廉价的还是高贵的,但我知道我是真真切切地被打动到了。

余秀华用猛烈的生命力把我包裹住了。

就像那句“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她要写诗,她就写了;她要离婚,她就离了。她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身上的蛮气、率真、纯粹,是这个社会里越来越稀有的自然。

我们推崇精英,追逐精致。人类似乎从进化开始,追求的就是“聪明”。没有人会去追求“拙”、追求“笨”。 我们这些人,就算“拙”也要藏起来。

余秀华身上恰恰有着一股真挚的“拙气”,直白而生猛,干干净净地就打动人心。

诗歌是一种来自灵魂的表达方式,是句子被强烈的感情冲撞的支离破碎,又被艺术的女神温柔又细心地粘贴起来的样子。

诗人创作诗歌,来自于无法压抑的情感爆发,或者是音乐性地记录情绪或事件,抑或是不能直抒胸臆但又不得不说的东西。

这种情感来自于体验,来自于敏感,理性未必能够尽知,但灵魂一定能够共鸣。

我听着余秀华读她的诗,听着余秀华追求着她想要的爱,看着余秀华在爱里痛苦,但又一次次把自己燃烧起来,看着她明明跛着脚走着,却肆无忌惮地骂这世界上所有她看不顺眼的东西。我不能说这样做是对的,但至少我可以告诉你们,她是自由的,她是余秀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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